還是好朋友

分手後三年又六個月，我們不經意地重逢了。三年前我糊裡糊塗地愛著他，三年後他向我訴說和現任女友間的感情糾葛。

聽完了一切後，他笑著謝謝我願意傾聽，我答道：「應該的。」

原本以為聽到他有了新歡，心裡應該會有點苦澀，就算不再難過，也難免會嫉妒吧。我看著他，突然有點不解，為何當初自己會那樣地愛著他。或許在不知不覺間，我已經放棄他了。

心裡還有他的時候，明明很思念，卻不敢試著去見面或聯絡，因為每一次接觸，總是對自己的再一次傷害。覺得自己已經夠可憐了，為什麼還要裝出笑臉，祝福對方的下一段感情呢？還是對自己好一點吧。

人的成長總是有點不甘願，環境要求自己改變，也就勉勉強強地改變了。如今誰也沒有約定什麼，就已經是好朋友了，這樣不是很好嗎？

第ｎ眼美女

「你們覺得我漂亮嗎？」姊妹談心時間，瘋花突然這樣問道。

雖然瘋花身材胖了一點，臉圓了一點，皮膚差了一點，胸部小了一點，屁股扁了一點，脾氣古怪了一點，但是基於姊妹情誼，我們還是日行一善地說道：「當然啊，你很漂亮啊。」

聽到我們的白色謊言，瘋花滿意地點點頭，笑道：「我就知道他沒有騙我。」

這下換我們好奇了，小玉連忙問道：「你說誰沒有騙你啊？」

「就是我最近認識的帥哥二號啊，有次我們一起值班，他就稱讚我『妳很漂亮』喔。我本來以為他在敷衍我，但是既然你們也說我很漂亮，那就表示一定是真的囉。」

此話一出，我和小玉頓時面面相覷，看來我們好像造成一個美麗的誤會。

「你們覺得，那個帥哥二號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？」

我笑道：「說不定喔。」

本來話題可以就此打住，但是不要命的小玉竟然不懂得見好就收，說道：「基本上，我覺得男生說的話都不用太相信。」

瘋花問道：「怎麼說？」

「搞不好那只是他的口頭禪，見到每個女生都會稱讚對方啊。而且就算對方欣賞你，也不見得就是對你有意思啊。」

大概小玉的話實在太過中肯，我竟然也忘我的投入討論，「對啊，你打扮得那麼漂亮，少說也得口頭獎勵一下。」

小玉更加同意我的說法，接道：「何況有些時候根本就是善意的謊言。」

「沒錯，這種事情我們常常在做，怎麼可能不知道。」我說道。

「而且與其花那麼多錢和時間，買衣服、化妝品打扮自己，還不如努力維持身材。」

「像我就很少打扮，因為我覺得自然、健康就是美」

正當我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時候，瘋花的臉已經風雲變色，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回頭太難了。

「你們的意思是，剛剛所說的都是『善意的謊言』囉！」

瘋花此語一出，我和小玉立刻察覺到大難臨頭。

「怎麼會，你真的很漂亮啊，而且俗話說『佛要金裝，人要衣裝』，你長得漂亮，又穿得漂漂亮亮，再好不過了。」還是小玉會ㄠ。

順著小玉的話頭，我趕緊補充道：「而且我們應該要有自己的主張，不要被男性物化才對，我們可是現代女性喔。」

「對喔，其實我根本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看法。」

「沒錯，你覺得好看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
在我跟小玉新女性論調的連哄帶騙之下，終於讓瘋花這個第ｎ眼美女重拾信心。但真的會有女生不在意男生眼光的一天到來嗎？我想只有鬼才相信吧。

影子情人

我的朋友失戀了。他跟我說，其實對方人很好，對他也不錯，就是有一點讓他忍受不了：經常提到以前的情人。

每次遇到爭執，對方總是會說「以前他都不會這樣」，「以前他都會替我想」。

起初同學不以為意，但日子久了，開始感到不耐煩，也反唇道：「你到底是和我談戀愛，還是和過去談戀愛？」

或許每個失戀過的人都一樣，在尋找下一段戀情的同時，也在尋找過去的影子。所以新的情人總是會和上一任情人有點相似，只是沒有人願意承認。

有人說過，每個人都有一個適合自己的原型。但是那個原型，不一定就是最初的情人。

一旦感情有了缺口，我們很輕易就會用過去來填補。於是不斷地尋找過去，希望這個缺口能夠更加美麗。然而愛情就像玻璃玩具，破碎了，無論如何填補，也無法和當初一樣完整。

發現自己終究是個影子的情人，有天會選擇出走黑暗，不再流連對方的過去之中。畢竟愛一個人的幸福，並非帶著陰影的陷溺。

鉛筆

無可奈何的愛情像鉛筆，一旦削過了，就必須一直用下去。即使還是新的，不想丟掉也不能送人，只好一直放在某個角落，很偶然地才會順手用上一筆，然後繼續堆著。除此之外，更麻煩的是還會留下一堆木屑，很難整理乾淨的愛情殘渣。

比較進步的愛情像自動筆，雖然很容易就會折斷，但至少沒有討厭的碎屑，而且還可以隨時補充。雖然仍有可以輕易修正的缺點，一如不小心說錯了還可以馬上回收的誓言。

終於可以自己獨立的愛情像是中性筆，耐久不脫色，到最後一筆仍舊完美。如果把愛情的文字用光了，也不必急著脫手，換枝筆蕊又一切如新，這麼好的愛情誰不想要呢？只是貴了一點，太年輕的人畢竟買不起。

一個人

一個人的房間感到很安全。

一個人在車廂感到被包圍。

一個人失眠時感到很寂寞。

一個人的時候，特別容易想起另一個人。

無法打電話、無法見面的時候，想像另一個人正在幹什麼。

想像他對著冰冷的電腦桌熬夜加班；想像他看著電視哈哈大笑；想像他剛喝了酒在街上漫步；想像他會不會也想到自己。

現在的我開了紅酒，點起淡煙，關掉電視和燈光，住在城市的夜色裡想起你，而你也正在想著另一個人吧。

明明不該去想，卻偏又不由自己，人為什麼總是這樣？

你在我心裡的位子沒有人能替代，正如那個人在你心中的地位，我也無法頂替。

不知不覺，我羨慕起未曾謀面的另一個人。

瞬間的夢

大二的那年，第一次見到你。你是哥哥的網友，通信了兩個月終於要見面。當天我奉命前去車站接你。雖然我和哥哥都沒見過你，但即使沒有那些「我穿著藍色襯衫、白色牛仔褲」的描述，我仍能從人群中，毫不費力地認出你來。在你的四周彷彿有層朦朧的光圈，讓我感到自己完全是被你召喚而來。

你在家裡只待了一個下午，留下聯絡方式後，連晚餐都沒吃就離開了。接下來的一個月裡，我偷偷地和你聯絡，完全不讓哥哥發現。不過你似乎並不瞭解我的用意，還是讓哥哥知道了這件事。

對於真正的心情被親人發現，我只是覺得十分不好意思。但哥哥並不這麼想。於是我知道了，原來你並不喜歡女生。

這是真的嗎？我的疑問還來不及證實，你就已經入伍了。

軍中的生活總是枯燥無聊，對於原先生活的種種，大概也無力去回想。再也沒有接到你的任何聯絡。雖然感到惋惜，卻無可奈何。於是我繼續自己的學業，偶爾寫寫日記，和同學們聒噪地討論著校園裡的帥哥。

很巧的，就在同一個車站，我們又見面了。服役的你頭髮雖然剪短，卻是風采依舊，更增添了一分男性的氣概。你拉著我到附近的咖啡廳聊了一下午。交談間氣氛十分熱絡，但是你的神情淡淡的，話語淡淡的。

終於，我把隱藏心中已久的問題向你表白。

「這很重要嗎，我們像一對兄妹般相處，這樣不是很好嗎？」

你沒有正面的回答。但我想，這就是答案吧。

＊　＊　＊

去年年前，竟又接到你的來電。那時你過得十分不順，感情方面、事業方面、家庭方面，壓得你快要喘不過氣來。所以，突然想起我。當時同樣處身情感煎熬的我，很高興你的出現，能彼此成為傾吐的對象。

出去看了幾場電影，吃了幾次飯。有一天經過花店，你突然停下來買了一束玫瑰。

我笑著問道，想要去跟男朋友道歉嗎？

不料你卻塞到我的手中，說道，如果願意做你的女朋友，就把花束收下吧。

＊　＊　＊

答應你的要求，和伯父伯母見面，充任老人家心目中「未來的媳婦」。雖然一切都是謊言，但只有在那短暫的時刻，你會坐在我的身邊，親密地握住我的手，自然表現出情人間才有的動作。

早就深藏在心中的一切，再度變得沸騰翻攪。可惜女人總是善於掩飾，所以你不會知道。

半年之後，你說起要出國了。我心想這樣也好，你在家鄉的一切偽裝，恐怕也已到極限。雖然一場風暴正降臨在你的身上，但逆境終究不會持久，晴天還是會來臨。而我，就是你目前的避風港。你偶而前來休憩，但是撩亂的大千世界，才是你真正的原鄉。

＊　＊　＊

「Let's go to single party , ok?」

在聖誕節的前一個禮拜，朋友提出邀約，似乎仍然單身的我，沒有拒絕的理由。儘管一個人住了許久，也已經習慣朋友們相互嘲謔「沒人追」的時光，但是記憶中的你，仍像一個瞬間的夢，短暫而美好地存在著。

感冒

從一開始的喉嚨痛，到現在鼻塞咳嗽，已經很久沒有感冒的我，總是輕視病毒的悄悄入侵。已經第四天了，我仍然沒有去給醫生看病，因為找、不、到、健、保、卡。那就買些成藥吧，反正只是感冒。

如果感冒不會頭痛，如果鼻塞不會讓一切東西食之無味，如果沒有那麼多煩人的症狀，一直感冒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。因為在發熱失眠的夜晚，總是會希望那個人就在身邊。此時我才會開始反省，為什麼他不在我身邊呢？我只好一邊咳嗽，一邊搖搖晃晃地起床喝開水、沖泡麵。然後思緒瞬間開朗起來，原來那個人，就是對自己最重要的人。

不過通常有這樣的體認時，都已經是無法挽回的時候了。

就像感冒是沒有特效藥的，失戀了，也只能偶爾聽聽朋友的安慰，讓痛苦減輕，卻不會痊癒。然後在不斷地痛苦當中，等待身體逐漸地產生抗體。

睡眠癖

在漆黑的房間裡，完全沒有打算結婚的情侶正要入睡。

「誒，你睡過去一點。」

「我這邊沒位置了。」

他含混地嘟噥著。

「可是我的手都被你壓麻了。」

對方想把手自他身下抽出，那動作反而讓他滾進自己的懷裡。

「你好煩喔。」

他半撐起身子，讓那隻手臂收回去，整個人卻好像雪崩般地壓住那寬厚的半個胸膛。

「你這樣我沒辦法睡啦！」

他不作聲地任由對方把他推開，像粒糖果似地蜷起身子。不久對方又把手臂橫在他的腰上。

在意識的灰色地帶，他們不斷地壓住對方然後分開。就算各自在床鋪的一隅互不侵犯地入夢，隔天清晨還是會發現兩人的四體，像合握的手指般地交疊著。比如他的手臂枕著他的手臂，或者他的大腿又跨過他的小腿。

這種即使刻意分開，終究還是會靠在一起的睡眠癖，是否為兩人相愛的明證呢？所謂的愛情，果真是不刻意那樣做，結果也會變成那樣。

＊　＊　＊　

這樣共眠的困擾，終究還是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了。他們漸漸地能忘了對方的存在入睡。可是當他偶或在半夜醒來，發現自己已孑然一人，仍不免想到那人是否還留著，把其他人從他的愛情中推開的習癖呢？

房間

新搬來的房間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，每天在學校、公司、街頭和新情人的住處間遊走，從沒在家裡好好待著，只要清醒就是準備出門。這是怎麼一回事呢？或許因為那個房間裡沒有等我的人，所以不想要落腳，也不急著回去。

和第一個情人共住的地方，讓我感到兩個人的地方才有溫暖；下個情人開始來這裡過夜後，房裡多了一個手機充電器、幾件襪子內衣和我不常看的雜誌。

所謂一起生活的感覺，就是共同決定床單的顏色，在不該醒來的時間被鬧鐘吵醒，匆忙間拿錯手機；即使大家都離開了，我還是得回到這個突然少了什麼的地方，恍惚中有種置身別人房間的錯覺。

第一次有人為我守候的感覺，是在那個晚歸的夜裡，看到窗口的燈光還沒有熄滅。

「怎麼不早點睡？」

「等你回來了才睡。」

剛搬走的第一個禮拜，下班後偶爾回過去住的地方瞧瞧。燈光還是亮著，一起生活的情景好像才是昨天，那個人現在卻可能在別人的房間。

留言

不只是記憶，連聲音、影像都可以保存起來，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的不可思議。

手機接到新的留言，就撥到語音信箱聽訊息；答錄機裡有人留話，就倒帶聽聽內容；開會沒精神，就用錄音機保留到有體力的時候再溫習；不方便動筆的地方突然有了靈感，就不顧旁人眼光地對機器自言自語；如果害怕對方口說無憑，也可以藏著密錄機當起偵探。

會留下的聲音，通常都是公事。透過冷冰冰的機器，聽著冷冰冰的內容，我的心好像也開始降溫。當面聊天時的溫馨感，似乎沒有人會認真地把它保留。

意外地，在手機的語音裡聽到一個沒有刪除的舊留言。我已經忘記當初為何沒有把它刪除，不過在他離開許久之後，反而成了僅有的紀念品。我好像掉進暖暖地溫泉裡頭，無關公事，沒有冰冷，一遍又一遍地聽著。

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，除了久違，還有一點淺淺的陌生。怎麼，和記憶中他的聲音不太一樣了？我想要舉出其中的差別，卻發現連他的聲音都已不知如何描述。

就像考完聯考就把課本內容扔到一旁似地，太久沒有溫習，我忘了他吧？

人會改變、會遺忘，不料只有機器最多情，非關己事，卻把我們的過去一直牢牢記住。

暗戀的地址

終於鼓起勇氣，來到你住的地方。雖然知道你住在這裡，但是從來沒有深刻的印象。沒想到這裡有好多砂石車，而四周那麼荒涼。

在畢業以前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，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。或許是因為你總是那麼自信，儘管教官已經決定要把你退學：或許是因為你總是那麼豪爽，身邊圍繞著許多我不認識的朋友；或許是因為你總是那麼迷人，對於每個女孩都能毫不介意地說出情話。

畢業以後我寄了一封短信給你，敘述我對你的好感。那或許是我唯一勇敢跨越界線的一次，然而卻沒有任何結果。之後我們曾經再見過一次面，你彷彿從未發生任何事，和我打過招呼，便繼續和你的朋友們閒聊。

偶爾搭車經過這裡，我都會刻意地朝窗外望，希望能夠從寥寥行人中，找到你的身影。如果你在那裡，我會毫不猶豫地從自己的旅途中抽身，只為了能陪你一程。

為什麼還想來你住的地方呢？特別是在一切都已經不再有意義的時候。除了想再看看你，也是順便看看過去的自己，曾經是怎樣地為你著迷。

我按著畢業紀念冊上的地址，循街找到你的住處，才發現根本沒有這個號碼。這時我才恍然大悟，從頭到尾都只是你一個隨意的謊言。矗立在我眼前的，是一面頹老的牆壁，遮住了大部分的日光，讓我站在一片幽暗裡。原來這就是我暗戀你的地方。

吃了愛情

和他認識了一個月。和朋友們出去喝下午茶的時候，居然被說「變瘦了」。有點意外，量了體重後，的確掉了3公斤。

「為情消瘦，為愛憔悴喔！」小玉這樣挖苦我。

「才不是呢，我們好的很！」我辯解道。

「那為什麼會變瘦呢？」

「我也不知道，常常出去約會的時候，明明很餓，但是和他在一起，就會變得沒有食慾。」

「真好，連晚餐錢都省下來了。」小玉仍是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。

「其實，我也是這樣耶。」一旁的瘋花出來為我主持公道。

「真的嗎？」

「對啊。」瘋花用力地點點頭，「平時胃口都很好，但是只要跟男朋友約會，就會吃得很少。也不是愛做作，但是好奇怪，就是吃不下耶。」

「可是我看你也沒有變瘦啊。」小玉還是不死心。

「那是因為我已經胖回來了。剛認識他的前三個月，我一口氣瘦了七公斤耶！」

「哇，簡直比非夢撕還要神奇。」

瘋花又繼續說道：「而且不只是我，我發現還有很多女生都跟我一樣喔，尤其在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最明顯。」

「小玉，你還沒有這種經驗，表示你一定還沒有談過戀愛。」這下終於換我反將一軍了。

不過小玉似乎毫不在意，笑道：「根據我的分析，你們都是害怕被對方討厭，所以潛意識裡壓抑自己，因為吃太多就會變胖，變胖了就不好看囉。」

「也有道理，因為我們現在已經穩定了，所以我又開始胃口大開了！」瘋花邊說，邊把一塊起司蛋糕送進嘴裡。

女生一旦談戀愛，就真的對食物沒有興趣了嗎？我想，還是有剛好相反的女生存在吧。不過我仍然覺得，是因為已經「吃了愛情」，所以就不餓了。